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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卷 青山隔两岸 愿君百岁安(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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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好没有闭嘴的意思, 控诉地越发厉害,她醉醺醺地晃悠着脑袋, 问对面呆若木鸡的向园:“你说,你哥是不是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呢?我听陈瑞说了,那边其实没有那么严格, 也还是有很多休息时间的, 他就算没有手机,他为什么不可以跟徐燕时借个电话跟我联系呢?他不知道别人会想他吗……”

    小酒馆昏暗, 几盏微弱的壁灯把大厅照得幽幽亮, 赵黛琳跟向家冕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家冕或间发出微弱的鼾声, 赵黛琳昏睡间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掌印,骂骂咧咧道:“臭男人。”

    家冕浑然不觉, 张着嘴酣睡。

    向园看了眼身后方不远处的男人,模样透着微微的冷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沙发背上, 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 长裤,简单却干净。

    他半个身子搭在隔壁桌的沙发上,没有看这边, 低头微微侧着, 半张着嘴, 舌尖似乎轻轻抵着腮帮子,似乎在沉思。

    看这反应,向园明白了,陆怀征真的在生于好的气,可奇怪的是,面前这位新婚妻子,还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他了。

    向园试探着问了句:“嫂子,我哥走之前,你俩是不是吵架了?”

    于好面前抱着的是家冕的命根子,呸,不是,是瓶贼贵的洋酒,得有十几年了吧,陆怀征哥几个哄了几年都没给哄开,结果今晚,被赵师姐哄开了,向园心里忍不住为她哥捏把汗。

    听到向园这么问,于好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眼神无辜的很:“没有啊。”顿了会儿,她忽然说:“不过我俩打架来着。”

    向园吃惊:“打架?”

    于好醉得不行,闭着眼睛,点点头说:“对啊,打架,他脱我衣服,我脱他衣服,然后我俩在床上打架,他捅了我十下……就十下。”说到这,她打了个饱嗝,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说,“嗝,我完全受得住,再来十下都没问题。”

    向园什么人啊,阅片无数的“小黄人”一个,于好一说她就明白了,画面感都有了,下意识去看身后的男人,陆怀征已经忍无可忍,快步走了过来。

    向园捂着眼睛转开头,完全不敢看这个濒临爆炸的男人。

    等人来到面前。

    向园自动自发地往边上挪了挪,把于好对面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于好闭着眼睛,摇摇晃晃,面前抱着个红酒瓶,半个脑袋搭在酒瓶上,嘴被挤成鸟喙状,她咂咂嘴,嘟嘟嚷嚷地还在说:“说什么喜欢我,都是骗人的,领了证后,知道我跑不了了,就开始对我冷暴力,军婚有什么了不起,我就离,我就离,我气死他。”

    向园没眼看,着实为她捏把汗,又怕陆怀征多想,小声说:“哥,你理解理解,嫂子真的太想你了。”

    陆怀征面无表情。

    向园极力为于好挽回形象:“真的,你不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被陆怀征冷笑着打断,“不用帮她解释,她多能耐,两个月没联系就想气死我,以后我要是出个任务一年半载的,她不得闹翻天?”

    向园忙解释:“不是,哥,你真误会她了……”

    就在此时,对面一声,“咦?”

    两人齐齐抬头看过去。

    于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此时正抱着红酒瓶看着陆怀征傻笑,她高兴得咂咂嘴,脑袋垫得更舒服了些,“我发现,我每次喝酒都能看见你哎。”

    说完,她转头问向园:“向园,你看见了么?我老公。”

    向园叹了口气,心想,这丫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想跟她说,是啊,你老公来好久了。

    又见她一甩头,晃了晃脑袋,小声嘟囔:“想你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这种时候出现会吓死人的。这幻觉也太可怕了。”

    再睁眼,发现面前还是那个男人,凶巴巴地盯着她。

    于好气不打一出来,“你还瞪我?”

    她也凶巴巴地瞪回去,觉得不够,醉醺醺的身子往前探了探,食指跟拇指用力去捏陆怀征的脸颊,还甩了甩:“你凭什么瞪我!”

    向园实在不敢看陆怀征的脸色,“哥,你忍忍,嫂子今晚醉了,你们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那啥,老爷子来电话了,我先回家了。”

    陆怀征冷声:“坐着!”

    向园拿包的手随之一抖,她又缩着脖子,靠回去。

    于好顿住,她看看向园,又看看陆怀征,眼神迷茫仍是不解:“怎……么会说话?”

    向园把包揣在自己怀里,小声:“不信你摸摸,还热的呢。”

    刚才没注意,于好这会儿摸了摸,囫囵在他脑袋顶上一通乱摸,刺刺的头茬,触感非常真实,凌厉的五官,是平时的模样。

    好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的做梦,“陆怀征?”

    “酒醒了?”男人冷笑。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要离婚的时候。”

    于好咬唇,不说话,眼底渐渐堆积水汽,闪着盈盈的水光,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啪嗒啪嗒落下来,看得一旁的向园一愣一愣的,这演技神了,眼泪说来就来,完全哭出了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谁让你两个月都不联系我的。”

    陆怀征气笑了,“我在工作。”

    “徐燕时也在工作,他怎么可以给向园发短信?”

    “他不是军人。”

    “陈瑞是军人吧,他也有电话回来。”

    “因为我没带手机。”

    “为什么别人可以带,你不带。”

    “因为我不想带。”

    于好一愣,“你为什么不想带”

    他忽然低着头不说话了,微微侧了侧头,半晌后,站起来,“要不要先跟我回家?”

    “当然要。”她迫不及待地说。

    陆怀征终是笑了下,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

    男人熟悉的温热气息传来,浑身肌肉都紧紧绷着,于好听话地将手搂上他的脖子,手穿在他乌黑的发间轻轻摩着,手感熟悉催人情。

    将于好抱上车后,陆怀征没急着回家,而是把剩下的人一一送回去之后,才把车开回自己家。

    车上男人一言不发,敞着窗户。

    夜色浓稠,天上的星星像是一颗颗闪着光的钻石在空中熠熠生辉,这会儿深夜,街上没什么车,只余稀疏几辆在公路上飞驰。

    于好缩在副驾,脑袋顶在窗框上,头发迎风飞舞,呼呼刮着,头疼欲裂,脑袋半懵半醒。

    眼睛却牢牢盯着一旁认真开车的陆怀征。

    这个男人真的怎么看都看不腻,不管是沉默,生气,冷淡,跟人插科打诨,说些有的没的,不着痕迹,亦或者是笑着,每一个模样,都特别让人着迷。

    于好觉得自己是着迷了。

    她贪婪地看着他,目光一寸寸下移,风涌进来,T恤紧紧贴着他胸膛、腹部,勾勒出紧实饱满的风光,敞着的大腿。他人靠在驾驶座上,单手控着方向盘,一只手肘撑着窗沿歪着脑袋支着脸。

    偶尔拎着胸前的衣服,调整坐姿。

    人稍稍往一旁歪,那股子散漫劲儿就出来了,转弯的时候,他打着方向,冷不丁一句:“醒了没?”

    风呼呼涌着,于好转回头,低声说:“我没醉,就是头有点疼。”

    陆怀征收了支着手,低头一摁,窗关上了,风声全被挡在车外,窄小的车厢瞬间变得逼仄,车里瞬间安静下来,她这会儿才听清,车载电台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歌。

    “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无处躲避总是让人始料不及……”

    于好感觉到了胸腔跟大脑的共鸣,忍不住跟着小哼了起来。

    陆怀征:“你真没醉?”

    于好高兴地:“没有啊。”

    得,瞧这德行还醉着。

    陆怀征从后排捞过她的包,翻出手机给她丢过去,“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跟他们说晚上住朋友家。”

    于好低着头,小声地:“不用打,我家里没人。”

    “你爸妈呢?”

    “我爸去外地调研了,我妈……”她靠在窗玻璃上想了想,“回老家了,我姥姥生病了,我妈回去照顾了。”

    陆怀征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姥姥什么病?”

    “肝功能的问题,这几天在住院。”

    “你老家在哪?”

    “泉城,你知道么?”

    “知道,在南方,我记得在广东附近?”

    于好打了个bingo的手势,醉态尽显,“对了。”

    陆怀征笑笑,把手机收起来,“怎么没把你姥姥接到北京来?”

    于好摇头,她望着窗外,悲悯地叹了口气,“她在乡下待惯了,不愿意来北京。”

    “那等我休假,陪你回去看姥姥?”

    听他柔声细语,于好咦了声,“你不生气啦?”

    陆怀征清了清嗓子,握紧方向盘,“一码归一码,剩下的事儿我回去再跟你算。”

    到了楼下。

    陆怀征率先下了车,从后座拿出外套穿好后,顺手把她的包一起拎了出来,这才去开副驾的门,一只胳膊搭在车顶,一只手拎着她的包搭在车门的窗上,半弯着腰,低头看着她,“走得动么?”

    “走不动。”

    他笑:“那抱你?”

    “好。”

    他半个身探进来,于好乖乖伸出手去搂他脖子。

    他把人从副驾驶里打横抱出来,抬脚关上车门,锁上车,再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女人,脸贴着他的脖子跟抱着个什么宝贝似的使劲儿挲着他,一脸讨好。

    他软硬不吃,冷声:“抱这么紧干嘛?”

    于好埋在他热烘烘的颈间,“你这人真小气。”

    他没说话了。

    直到打开门进去,于好听见他用脚勾上门,对自己说:“现在才发现?晚了。”

    屋内凉飕飕的,太久没人住了,有点泛冷,如水的月光铺在地上,更添寒意。

    陆怀征把人放到沙发上,衣服被她扯了一路,外套掉下半个肩膀,挂在手臂上,像古代那种半遮半掩的美人出浴,不等于好出口提醒他,陆怀征一耸肩,把掉落的外套给耸正了。

    她忽然想到,他以前打球的时候,这个动作其实经常做。他以前穿的球衣都是宽宽大大的,领口乱跑,松松垮垮地挂着,他每次一做这个动作,身旁的女生就会觉得很帅。

    后来就成了他的招牌动作,有人也会学他,不过都没他自然。

    陆怀征承认,年轻的时候,多少有点虚荣心,在球场打球的时候看见女孩儿多忍不住耍耍帅,也都是平日里在私底下悄悄研究的一些小动作,增加比赛的观赏度和美感。

    那时就这么认为,到底还是年少心气。

    现在完全不会,年纪大了,越发觉得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太虚无,渐渐的,现在出门连衣服都懒得找,手边最近的捞一件直接往身上套,好在身材不错,穿什么都能看,不至于太突兀。

    太过在意外表,都是内心不够强大的表现。

    陆怀征没有开灯,而是去了窗口抽烟。

    他把窗帘拉开,划开窗,风涌进来,靠窗站着,取了支烟衔在嘴里,虚拢着打火机吸燃,打火机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映衬着他清冷的五官。

    那眉眼,点烟的时候都微微拧着,似是心事万重。

    于好觉得他今晚心情不好。

    他抽完一口,烟拿在窗外,人靠窗看着她,见于好要起身,“你坐着吧,我抽完过去。”

    “我想抱你。”于好说。

    男人低头把烟灰掸在烟灰缸里,看着窗外,再次把烟含进嘴里吸了口,淡声:“等会。”

    “你心情不好?”她问。

    他仍是看着窗外,捏着烟半晌没再抽,听见她的话,似是回过神,修长的食指在烟蒂轻轻掸了掸,这才把烟叼进嘴里,嗯了声,又怕她想多,马上说:“跟你没关系。”

    “不是么,我还以为你生气我说离婚的事。”

    他自嘲的笑:“是挺生气,我还在想怎么让你打消离婚这个念头。”

    她忙说,“不用打消,我已经打消了,朋友圈都删了。”说完还举了举手机。

    他回头看她,眼神嘲弄,“还发朋友圈了?”

    呸!

    他压根没看见。

    于好忍不住想抽自己嘴巴子。

    陆怀征转回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叹息一声,“你这样,咱们还怎么走下去?”

    他抽完烟,插兜往回走,在于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大喇喇敞着,双手还在兜里,后背往后靠,那眼神直接坦诚,毫无任何躲避之色,笔直地看着她:“我以后如果出任务走个一年半载没有消息,怎么办?”

    于好委屈地,“那我头上都长草了。”

    陆怀征随手捡了个抱枕丢过去,没砸中她,而是刚好落在她旁边。

    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低着头,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嫁给我,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我这人其实很好说话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你怎么闹都行,吵架归吵架,但你别碰我的底线,有些话,男人听多了会当真,你明白吗?“

    于好睁着眼睛看着他。

    陆怀征仍是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平日里吊儿郎当可看人时的眼神总是充满包容,对谁都包容,是第一次这么严肃正经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是她未曾见过的认真和坦诚。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我也就是个普通男人,会吃醋,会生气,会有七情六欲,不要因为我从事的工作,你把我想得特别大气,好像能包容天地,我包容不了那么多,我唯一能包容的,就是你。”他缓了口气,看向别处,“我有很多缺点,并不是你眼中的什么完美情人,也会自我怀疑,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频繁跟我提离婚,我会产生自我怀疑,我会觉得我是不是让你过的很委屈,让你在这段婚姻里不幸福,如果是这样,咱俩结婚就没意义,你懂吗?我跟你在一起,是想要让你高兴,想要让你幸福,只要你觉得幸福,我怎么都可以。虽然咱俩是军婚,但是,于好,我从来没逼过你是不是?哪天,你真觉得跟我在一起是累是负担,只要你提,我都会答应,所以这是我的底线,平日里怎么闹,怎么吵架都可以,不要再提这两个字好不好?”

    陆怀征是真难受了。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离婚,我就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气你这么久不跟我联系。”

    他仍是靠在沙发上,“下面就跟你说这两个月不跟你联系的原因。”

    “为什么?”

    “你跟沈希元谈过?”

    “嗯。”

    他侧头笑,“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大一的时候。”

    “哦,没了,我说完了。”

    陆怀征怕再坐下去自己要爆炸,说完就站起来去卧室换衣服了。

    门没关,他背对着,刚把T恤衫脱掉,露出紧实流畅的背肌,深凹的脊柱线慢慢延伸至他绑着的皮带裤头里,部队统配的皮带。

    上面还有他的编号。

    于好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温热硬邦邦的背肌上,蹭了蹭,“就因为这个么?”

    陆怀征说着随手从衣柜里捞了件干净的棉衫,边套边说:“如果这会儿我告诉你,我跟胡思琪谈过,你什么想法?”

    于好黏黏糊糊地抱着他,不肯撒手,“那你俩谈过么”

    陆怀征叹了口气,套好衣服后,反过身,捏着她的胳膊,人往下坐,把她摁在自己的腿上,冷笑:“我可没某些人这么三心二意。”

    于好改搂着他脖子,“是因为,那阵为了帮我治病,因为我,沈师兄跟他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了。我当时很内疚……”

    陆怀征掐着她的腰,或轻或重,“就把自己赔给他了?”

    “我没想过自己还有今天,我总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我给自己规划的人生是二十五岁。结婚是我这辈子最抗拒的事情。”

    还没说完,唇被人重重咬住,意乱情迷间,听见他含糊问:“那他这么亲过你没?”

    不等她回答,又听他泄火似的,重重把于好往床上压,天旋地转间,于好觉得头顶的房梁似乎要往下塌,迷糊听见他伏在她耳边哑着声说:“算了我这人大度,不跟你计较,你最好趁这会儿把所有旧账都给我翻清楚,要是哪天又让我听到些微风细雨的,就不是十下这么简单了。”

    “你好像还很骄傲?我听赵师姐说,十下都不算男人。”

    他密密的亲她,从耳边一路吻到颈间,转眼间,给人剥了个干净,呼吸渐渐加重,伏在她胸前威胁:

    “那让你见识一下,怎么才算是男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