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哭了。”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可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太瘦了,躺在那儿人几乎被羊皮褥子埋没了。
他象个孩子一样得意。
“是,”我点头:“我是哭了。”
“我不会……死的。”他象是郑重的宣告一样说这句话:“要不,你不就白哭了。”
他是没有死,可是蝎毒缠绵入心,在小客栈里躺了将近一个月,放血、拔毒、运功,这些办法我都用了,幸好随身带着一粒父亲给我保命的丸药,也给他服下了。
他能动弹了,就给自己找药驱毒,然后催着我动身回京。
那时候,我对他的心意,其实是明白的吧?
可是明白了又怎么样呢?那时候我以为我一心一意的爱着文飞。
我向往着父母之间那样恒久不渝的爱,既然爱了,就要一心一意,就要矢志不渝。
他对我的心意,我很感激,但我无法回报他。
要完全治好他,就需要那种极为难得的圣药百草丹,就是父亲给我带在身上保命的这种珍药。药方早已经失传,父亲也仅有那么一粒,给了我防身。
但这粒丹药,也只能压制,而无法化解治愈他的毒伤。
既然前人能治出这药,我也一定能够再把这药方给试出来。
我总会把他的伤给治好的,不会让他为了我送命。
……我给不了他别的,至少这点事还可以为他做到。
而要配制百草丹,工序繁复先不说,还需要许多珍稀的草药和配料。
而千辛万苦终于取得的火蝎胆,配成了药,带回去……
我到京城的那天,正赶上文飞成亲。
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我站在人丛中,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文家办喜事?谁的喜事?文飞给我的信中怎么从来没有提前过?
也许是来不及。
他的上一封信是三个月前地。
看这架势,是娶新媳妇。
是他的哪位哥哥?这么排场气派,比上一次我来时的那场喜事看起来还要热闹豪奢。
我不想留在这儿看热闹。
文夫人的这些儿子和文飞都不和睦,文飞这会儿……也许是在后头,陪在他母亲的身边。
我按了按怀里的药瓶,这是姚自胜帮忙配的药,对月姨的身体大有好处。还有剑谱。卷成一小束,和药瓶放在一起。
鞭炮声在耳边炸响,人们拥过来挤过去,乱糟糟地嚷着:“花轿来了!新娘来了!”
我被挤得立足不稳,唢呐声锣鼓声这一刻听起来那样聒噪。
果然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近,一片红艳艳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像夏的天雷雨之前,那种沉沉的心悸。
知道必然要发生什么,可是不能预期到底是不是下一刻。
整条街上。我只看见了新郎。
他骑在马上,比旁人都高,都显眼。
我曾经想象过。文飞穿上新郎的装束袍子是什么样,他好像不适合那样艳的红,也许正红比洋红更适合他——我以为我看错了。
鞭炮的烟气弥漫着,四周嘈杂的声音像是被蒙住了,我什么都听不到。
文飞骑着白马。胸前系着一朵大大的红花,满面笑容地朝着左右拱手。
我觉得自己的脚软得无法支撑身体,我想向前走,可是一步也挪不动。
“文飞——”
我的喊声那样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转头朝向这边。
我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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