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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章 天命太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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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背过身听着他们父子两个说话,不知道薛睿看见了什么,《玄女六壬书》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心里好奇的要死,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头,又怕看见了不该看的,就在她蠢蠢欲动的时候,听到薛睿叫她——

    “阿舒,你过来。”

    余舒如蒙大赦,转过头便看见薛睿手捧着一团耀眼的红光,云华穿好了衣裳坐在他身后,正在倒茶喝水。

    “这就是《玄女六壬书》?”她两眼发直,快步上前,就着薛睿的手托起了那红光一角,心中顿时一惊,好沉!

    云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此物非铁非铜,乃是一种罕见的晶石,火烧不化,遇水不融,坚若磐石。我翻遍古籍,未曾觅得相似之物,我便擅自为它取名为玄晶石,《玄女六壬书》共由八十一枚玄晶石合并,每一枚玄晶石长约五寸七分,宽二分八厘,正面刻三十六字,全篇共计两千九百一十六字。”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舒已经凑到眼前查看,却见晶书一面上刻着几幅模糊不清的图文,另一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看了两行,只觉满眼天书,完全看不懂那上头写的什么东西!

    “这是篆文,”薛睿看到她一脸完蛋的表情,方才想到她是个文盲,蓦地一笑:“让你平时多练字你不听,连篆体都不认得。”

    说着,就将晶书轻拿轻放在云华身前的长案上,铺陈开来,先看正文,余舒凑过去,伸长脖子问道:“上头写的什么?”

    先秦篆体在她眼里和鬼画符差不多,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她能看得懂才怪!

    薛睿皱起眉头,迟疑地摇了摇头,“这上头字词并不成句,杂乱无序,我也看不明白。”说完,便和余舒一齐望向云华,等待他解答。

    “你这样看当然看不明白,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文章,”云华伸手捏住晶书一角,将它翻转过来,推到薛睿和余舒面前,指着反面刻画的图文,为他们解疑:

    “我刚才说正面刻了近三千个篆文,这反面则是两篇图解,一篇名为《治国要术》,乃是先人留给安朝皇室子孙的训示,一篇名为《太骨神课》,乃是一门解读篆字天书的绝世奇术,由历代司天监大提点掌握,不论天灾人祸,或是前尘后事,极尽所能,甚至于历代皇帝继位的人选,皆出于此。你们焉知大安所谓的三百年太平盛世从何而来,正是源自你们眼前这一部《玄女六壬书》。”

    余舒和薛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云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音愈发地嘶哑,就连听的人都难以忍受,薛睿见他面前的茶杯空了,连忙提壶给他续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歇一会儿,我先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你。”

    云华点点头,遂闭口不言,转而默默地打量着薛睿的眉眼,追忆起结发妻子。

    余舒自觉地给薛睿搬了一张椅子,又挪了烛台过来,让他坐下细看,她凑在他边上,看不懂篆字,只好研究别的。

    整部书是由一枚一枚细长的晶体串连而成,薄薄的晶片丝毫不见透明,反面的两篇图解看上去是晶书串成之后再雕刻上去的,一笔一划连接的都十分自然,云华说这玄晶非常坚硬,那么能在这上头刻字作画的人,若非持有神兵利刃,就是一个内力极深的高手。

    再看图形,前一部分是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后一部分画的则是一具人体,从头到脚描绘的十分细致,尤其是每一根骨骼都清晰可辨,不同的部位上一一标注。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具人体的最下方,工工整整地刻着四个字,隐隐散发着血光,盯着看久了便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难得的是这四个字,余舒居然能认出三个,它们分别是“天”、“命”和“骨”。

    她不由地指着那四个字问薛睿:“这写的是什么,天命什么骨?”

    薛睿已将《治国要术》一篇看完,尚不能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听到她发问,视线一落,停在她手指上,喉头一缩,哑声道:

    “天命太骨。”

    “天命太骨?”余舒双目放亮,见猎心喜道:“那这一篇就是《太骨神课》了。”世上没有一个易师面对绝世奇术能不心动,她也不例外。

    这一具天命太骨,大概就如同六爻术所用的爻钱、起占所用的龟板一样,都是占卜的工具。

    她转头向薛睿求证,却撞见他满目的阴霾,她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云华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你不是想要知道真正的破命之法吗?”

    薛睿身躯僵直了,云华瞥了他一眼,心下暗叹,却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余舒:“若寻得破命人是男子,论理当诛,因为破命人是相伴而生,杀一人则现一人,唯有杀了男子,才能寻得女子。而大安祸子之所以要寻破命人,则是因为只有大安祸子与破命女才能孕育出天命太骨。”

    余舒慢慢地睁圆了眼睛,脑袋嗡嗡作响,回荡着云华最后一句话。

    “也就是说,大提点要我与景尘成婚生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取天命太骨?”她胃里一阵泛酸,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真相比她先前所有的想象都要险恶,兆庆帝和大提点居然打着主意要将她的亲生骨肉制成一副占卜的工具!

    “别怕,”薛睿不避云华就在面前,紧紧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无声地传达了与同进同退的决心。

    余舒红着眼睛,抖声道:“他们做梦也别想!”

    女人天生都有母性,哪怕破命需要的是她挫骨扬灰,都不如对她将来的孩子下手来的可恨可恶,她就算去死,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她秉承青铮道人的托付,进京就是为了寻找《玄女六壬书》并且毁掉它,直到此刻她才有一股发自内心的强烈意愿——毁了它!

    余舒抬起头,沉着脸对云华道:“没有天命太骨,《玄女六壬书》几乎无用,你带着它东躲西藏,又是何苦?不如将它交给我,让我想办法毁了它。”

    云华摇头,并未被她三言两语说服,“谁说它没用,只要它一日在我身上,朱慕昭和那昏君就一日不得安宁,他们得不到《玄女六壬书》,就算有了天命太骨又能如何?”

    余舒异常冷静地指出疑点:“这上头不过三千篆字,两篇图文,只需拓印下来,要它何用?”

    云华再次摇头:“要用《太骨神课》占卜,必须用到玄晶上的篆字天书,誊抄下来是没用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大哥,让他看看这上面写得什么。”

    他指着图解上一行文字,薛睿低头去看,脸色几经变幻,万般无奈地告诉余舒:“他没有骗你,《太骨神课》手段非常,有了天命太骨,唯有借助这玄晶上的篆字天书,才能窥伺天机。”

    余舒脸色难看,挣开了薛睿的手掌,按住了桌上的天书,直直地盯着云华,咄咄逼人道:“为何不肯毁掉它,难不成你得了《玄女六壬书》,还想要夺取天命太骨?你在归来居私下与我说过,你是奉了师命进京,难道你的师尊不是让你找到《玄女六壬书》,就立即毁掉它吗?”

    云华双瞳紧缩,忽然表情一变,凌厉迫人:“你说什么?”

    他十分确定在归来居和她私下交流那一次,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向她提及毁书一事,他也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泄露过半个字!

    余舒毫不退让,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你的师尊没有让你毁了它吗?”

    云华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余舒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她用力拔下了食指上的指环,举到云华眼前。

    “你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这件信物吧,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亲手交给我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是遵从师命进京,为的就是毁掉《玄女六壬书》!”

    云华猛地站起身,夺过了她手上的指环,仔细辨认后,难以置信地出声道:“这是、是七星子。”

    青铮道人临别时送给余舒的黑色指环,和云华的诸葛瞳一样,都是取自开国六器其一七星尺上的星子制成,余舒当初就是通过这一点,判断出云华的来路。

    云华飞快地摘下了腰间的香囊,摸索出一枚玉玲珑,用力在桌上磕碎了,捏起其中一颗滚圆的小球,对比着余舒那枚黑色的指环,眼中渐渐地湿润起来,双手微微发抖。

    “是七星子,是师父...是师父。”

    余舒没料到他会如此激动,火气顿消,不知所措地看向薛睿,有点儿后悔这么刺激他。

    薛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等会儿再说。他早就听余舒坦白了她进京的目的,也早就知道她和云华同一师门。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大胆地带着余舒来见云华。

    说来有些可笑,他对云华始终抱有防备之心,比起这个隔了二十年才突然出现的生父,他自然是会站在余舒这边,忧她所忧,愁她所愁。

    云华经历了短暂的失态,深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将指环与那颗小黑球一起递给余舒,涩涩地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直算不准你,我只当是你破命人的命数难测,却不想你身上藏有此物。”

    余舒不知说什么好,云华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可温柔多了,比起他对薛睿的态度也不差多少,让她刚刚攒起来的怒气没处施放,又憋了回去,与此同时,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您身上怎么还有一颗诸葛瞳?”不对啊,她之前卜算云华的生死,分明是可以算出来的。

    她将疑问说出,就听云华道:“我有两颗七星子,一分为二。我手上这一颗,不是时时戴在身上,有时会拿给阿金和小竹防身,所以你能算到我的事,并不出奇。”

    余舒恍悟。

    “师父他老人家可好?”云华不禁询问起青铮道人。

    “嗯,他身体好得很,一把年纪了照样能吃能喝能睡,”余舒觉得应该把她拜师的事说明白一些,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我是去年春夏拜在师父门下的,他老人家不曾告诉我真名真姓,自称青铮道长,也没说山门开在哪儿,我资质不佳,幸遇师父点化,习得六爻术与八门生死诀,师徒相处不过百日,师父便委以重任,说他发过毒誓毕生不再踏进安陵城一步,命我进京,自从离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薛睿静静坐在一旁,并不插话,余舒有她的主意,他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云华听得连连点头,“六爻术和八门生死决都是师父的本领,看来你是我的小师妹无疑了。”

    余舒暗松一口气,就怕他心存疑虑,接下来不好说话,这下好了,她总不必瞻前顾后,有什么说什么。

    “师父曾经在我面前提到过,说我有位大师兄,天赋秉异,又是绝顶的聪明,为人十分孝顺。云华先生,我斗胆喊您一声师兄,敢问你为何违背师命,明明寻到了《玄女六壬书》,却不肯毁掉它。”

    云华满面无奈:“不是我不肯毁了它,而是我毁不掉它。”

    余舒皱眉:“这是何故?”

    “我方才说过,玄晶坚如磐石,烈火不化,不融于水,并非是我夸大其词,我曾想尽办法,也没能毁坏它分毫,只能带着它东躲西藏,逃避朝廷的追杀。若是你们不信,大可以当场试验。”

    这个原因听起来简单,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余舒突然体味到云华的苦衷,这样一件毁不掉,又用不了的“宝物”,只能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可不就是个甩不掉的祸根么!

    “是我误会您了,”她有些惭愧,之前她还口口声声地指责云华,怀疑他用心险恶。

    薛睿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玄晶背面的图文,逐行阅读,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治国要术》上说,唯有历代大提点和历任皇帝才有资格阅览这部奇书,你是例外,那位青铮道长缘何得知《玄女六壬书》,并且一心一意要毁掉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