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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茶寮听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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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看小报上说得绘声绘色,辛夷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显然,这是皇城司干涉了小报的内容。

    原剧情发展到这里,本来是用狄青所受的羞辱来刺激傅九衢,促使他的黑化和疯狂。

    但目前来看,傅九衢听信她的忠告,清醒且冷静,并没有因为寿命将尽加上狄青所遇不公而疯狂杀戮,报复于人。

    这样的广陵郡王,黑是不可能再黑了,但他这般行事,大概白也白不了……

    ··

    趁着天光大好,辛夷换上轻便的衣裳,戴一顶轻纱小帽,带着杏圆和桃玉就要出门——

    不料,让高明楼截住了。

    “你又要去哪里?”

    高明楼看了看她身边的丫头。

    “绿萼和红豆呢?”

    杏圆道:“绿萼姐姐和红豆妹妹昨夜值守,一宿未睡,姑娘让她们在房里补眠……”

    “我没问你。”高明楼声音冷漠,那尖利的视线看得杏圆后背发麻。

    她低下头去,不再吱声。

    辛夷也是紧张地后退一步,状若害怕的样子。

    “哥哥,你不要责怪杏圆,不关她的事,是我让红豆和绿萼多睡一会儿的。她们两个成日守着我,着实受累,昨夜更是一眼都未合……”

    “做下人的,本该如此。”高明楼打断她,视线扫过她煞白的小脸,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婚期将近,你不要再往外跑了。”

    “是。”辛夷往后面退两步。

    见她要转身,高明楼突然又道:“听人说,你这个丫头隔三差五往外跑,都带什么回来了?”

    辛夷肩膀一僵,似乎是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高明楼走近,“是吗?”

    辛夷低低嗯一声,不看他。

    高明楼朝杏圆看过去,“你来说……”

    杏圆看看辛夷,紧张地直抠手心,“婢子,婢子不敢。”

    “我来说吧。”辛夷早有准备,故作小意地道:“是,是小报。得闻汴京小报有许多趣事,我便让杏圆多买一些回来,读给我听……”

    她声音越发低弱:“这驿馆里的日子,着实无趣极了。”

    高明楼:“你不是教会她们打叶子牌吗?”

    辛夷微微一笑,“哪里是我教的,那是她们在药坊里跟安娘子几个学来的。”

    高明楼的话句句都是试探,辛夷应对自如,他终是说不出什么了。

    “想出去就出去吧,但天黑前必须回驿馆。”

    辛夷大喜,“是。谢谢哥哥。”

    ··

    高明楼很难去想象一个瞎子的生活,看到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一颗心跟着沉沉浮浮,平静地站了半晌,侧脸叫来侍卫。

    “贵子,找两个人跟着姑娘。”

    “属下明白。”

    出了驿馆,辛夷坐在驴车上悠哉悠哉往集市上走,哪里人多哪里热闹,她们就往哪里去。

    最后,驴车停在茶寮门口。

    辛夷道:“扶我下去。”

    杏圆撩开帘子,“姑娘要做什么?”

    辛夷微笑:“听书。”

    ··

    这座茶肆离马行街不远,叫香壶小筑,名气很大,这么热的天却也人声鼎沸。

    屋外支着凉棚,炉子上烧着水,小二哥看到三个小姑娘,殷勤地迎了出来。

    “客倌,里面请!”

    女子来茶肆和酒楼并不罕见,辛夷并没有引人注意。

    茶楼里,说书人尚未开始,一个艺伎正抱着琵琶弹唱晏殊的《拂霓裳》。

    “银簧调脆管,琼柱拨清弦。捧觥船。一声声、齐唱太平年……”

    文人才子喜欢饮茶谈诗,在茶楼里消费的不仅仅是茶钱,还要支付“点花茶”的赏钱,少不得有些富家公子在这里看上哪个唱曲的艺伎,从而一掷千金,和和美美……

    总归,汴京城是一个处处有乐子的地方。

    辛夷没有像别的女眷一般坐去帘后,而是径直在大堂就坐。

    一曲罢,说书人上场。

    是个眉清目秀的小老头,长须白面,羽扇纶巾,先讲了一个带点颜色的荤段子,接着便说到了张家的事。

    “话说,汴河边有一张姓人家,世代务农,家贫多累,但户无贤妇,宅有奸夫,难行善事,几无人状,为乡邻所不喜。嘿,说来也是异怪,在张家这一代上,竟出了一个行武子弟。一朝登科,从此鱼跃龙门……”

    说书人抑扬顿挫,说得很是得趣。

    辛夷让小二哥上了些果点,津津有味地吃着。

    堂上一阵阵喝彩。

    “……老张家出了这么一个大官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造化。俗话说得好,一人在朝,百人缓带,这老张家从此那是鸡犬升天,住大宅娶新人,好不快活。可俗话又说了,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砰!

    辛夷正听得兴起,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门口原本放着几个烧水的炉子,小二哥们便从那里取了茶壶来回添水,这说书先生正讲到关键处,炉子突然被人一脚踢翻,在地上滚出一丈有余。

    大热的天,火炭倾覆,热浪四溢,那火星溅出来飞上凉棚,惹来人群惊呼阵阵。

    “哪个不长眼的跑到香壶小筑来撒野……”

    汴京有点名气的茶楼酒肆,背后大多都有官宦商贾撑腰,要不然早让人把堂子给掀了。

    因此,小二的见到这等狂徒,也是凶横得紧……

    换平常,纵有几个醉酒的家伙撒撒野,被小二哥一吼,也就怂了。

    可今日不同,小二声音未落,眼睛便瞪大了,像是见鬼般盯着从天而降的张巡和一群禁军,火炭也不管了,转头便往店里躲。

    待到钻入人群才敢出来吆喝。

    “你,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损毁民财,这是要造反吗?”

    张巡人高马大地站在凉棚下,双臂抱紧腰刀,眸子里是冰冷的寒意。

    “来人!将这个拨弄是非,毁谤朝廷命官的说书先生给本官押下,带到开封府问罪。”

    说书人与茶寮是有契书的,相当于是茶寮的雇佣。这个姓王的说书先生因为段子多,换新快,跟得上时事和潮流,很得汴京百姓喜欢,听者众多,本就是香壶小筑的摇钱树,掌柜的哪会轻易让他逮人……

    “干什么,干什么?”

    掌柜的比起小二来,底气更足几分。

    他走到门前,朝张巡拱手。

    “敢问这位大人,是哪里的差使?为了何事劳师动众,要抓我们的人?”

    张巡冷笑,不同他解释,只招呼禁军。

    “将掌柜的一并羁拿,押送开封府。”

    一群禁军蜂拥而上,掌柜的当即变了脸色。

    “大人有何凭证?可执有朝廷羁拿券书……”

    张巡冷着脸,一言不发,一概不理。

    所谓秀才遇到兵,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掌柜自衬无罪,朝中有人,倒也不挣扎,嘴上说“那草民便陪大人去开封府走一趟”,眼风却拼命朝小二哥扫过去,示意他快去找人。

    茶寮里嘈杂一片。

    说书先生早已白了脸。

    但没有人认出那个官爷是张巡,说书人嘴里的张家后生。

    张家人做出这种事情,张巡自然也没有颜面当众承认自己的身份……

    辛夷看半晌,慢吞吞地扶着杏圆的手,站了起来。

    “桃玉,杏圆,我们回去吧。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如此威风,偏不许百姓听点笑话……”

    杏圆低低笑一声,状若耳语,实则大声。

    “姑娘,是张枢直张大人。”

    嗡的一声!

    茶寮里登时炸开了锅。

    皇城脚下,大白天光,听书的百姓并没有那么怕黑脸张大人。

    “听说张大人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立功名,有高义……原来竟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

    “可不正是?王先生并不曾讲他半分错处,还夸他叨天之幸,定是结了不少善缘,方能有所成就呢。”

    “家人不善,非他不善………张大人怎会是这等公寻私仇之人?”

    “小香楼的事情,人尽皆知,哪里抵赖得了?如何能说王先生拨弄是非,毁谤朝廷命官?”

    在这汴京城里,小报横飞,哪个达官贵人没有被百姓私底下戳过脊梁骨?但贵人自有贵人的肚量,少有人跟百姓当面来计较。

    张巡此举,让人觉得着实上不得台面。

    尤其当面被人顶穿身份,更是狼狈而尴尬。

    他满脸青白不匀,双眼冷飕飕地朝辛夷看过去。

    “哼!我道是谁,原来是郡王妃在此……”

    声音未落,他大步迈过火炭,径直朝辛夷走近,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脸,一双黑眸难掩复杂的光芒。

    “敢问,张某可曾得罪过郡王妃?”